制造神秘的身体和灵魂

在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女摄影家中，有一位如同流星般在摄影的星空中闪烁的人物：弗兰瑟斯卡·伍德曼（Francesca Woodman）。伍德曼是位聪明而又野心勃勃的艺术家，她彻底改革了摄影艺术，但却未在她的时代得到认可。伍德曼的作品几乎预见到了艺术摄影及商业摄影的所有的未来的流行趋势：黑白色系的广告作品，以及当下流行的将环境与主题融为一体的摄影手法，以及将文字，声音，思想通过摄影作品揉进视觉元素当中的一些手段。但在伍德曼所处的时代，她并不能完全实现她的这些想法。1981年，年仅22岁的Woodman从楼房的窗户纵身一跃，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伍德曼的图像有时是寒冷的，但更多的时候是奇妙的和令人愉快的。尤其是拍摄于罗德岛上的图像，以其深思熟虑构成了一种特殊的真实。在1975年到1979年期间，她是罗德岛设计学校的学生，身边的景象给了她许多灵感。一个下午，她租用了一位著名的模特儿查理尔，让他在一间小阁楼上赤身裸体，对着各种镜子和窗户摆出不同的造型。最后伍德曼自己也脱去了衣服，加入了表演的行列。所有的表演都是对身体意义的一种探索。
她以自己的身体创造了一系列的作品，让自己消失在一些破损的老房子中，隐藏在窗子的框架里，走入斑驳的墙板后面，或者是躲进拆除的壁炉中间。她的身体经常处于运动的虚化状态，给人带来一种有意缺席的状态感。但晃动的人影、发白的痕迹却提醒人们，她的若有若无，她就像是房屋的灵魂，而房屋是她的存在之地。伍德曼很少拍摄自己的真实形象，她的姿态就是自己不在场。但虽然她看上去消失了，但是却留下了光线和空间的痕迹。

伍德曼通过她的图像提出这样一些问题：我们的身体和我们身体图像的界限在哪里？我是谁？我和影像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一个人消失在影像中，会真的消失吗？又真的存在吗？
这些问题犹如诡异的画面，让一些看上去随意的抓拍照片，就变成了悬在生死之间的一瞬间。罗德岛设计学校毕业后，她生活在纽约和意大利。“天使系列”是她在罗马的一年中拍摄完成的。在“天使系列”中，她以自己的身体创造了一种短暂的、透明的幽灵般的形象，看上去像一种碎片，甚至在大部分具体环境面前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伍德曼常常通过慢速曝光的方式，使人体变得模糊，而让周围的世界变得清晰而明朗。她拍摄她自己的跳跃、弯曲、蠕动、伸展，通常是在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里。这些一连串的照片勾画出了一位女性的日常生活场景，她让我们看她，又或者她在看她自己，处于一种自我观照的映射之中。

生和死，这两个主题在伍德曼的作品中经常交互出现。我们从她的画面中看到了一种生命的希望和绝望——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的交融。对于这样一种梦幻般的自我反应来说，她的自拍并非是一种自恋的动机，相反的是，身体暴露出一种恐惧，她的身体仅仅是一个幽灵，或者是崇拜欲望的对象。她留下的500多幅照片，大多和自拍相关。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她一直通过自己身体的表演，以独特的成熟与洞察力，一层层深入地探索自己是谁，为什么而存在。
也许对于一个优秀的摄影家来说，她发现社会对于女性的束缚太多，女性所有承担的性别压力也远远超过男性。她试图以种种方式，表现出一种无法挣脱的无奈和悲哀。当伍德曼于1981年从曼哈顿的一幢建筑的窗口纵身跃下时，留在她身后的只是一个神话。但是她也同时留下了非凡的内心生活的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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